《渡苦集滅》
- 小說組佳作
- Jun 8, 2014
- 12 min read
作者:醫技四 王意涵
(一)9月28日 PM 8:00
這裡不是醫院員工餐廳那樣人多嘴雜的地方,這是在暮色傾頹的街道上,兩個看起來很有修養的人,並肩走著。其中一人叫顏區平。另一個叫童慎。現在這兩人都安靜下來,各自想著自己的心思。
顏區平不自覺的磨牙,童慎剛才所訴的大事,讓他現在有點心動。但顏區平現在仍在猶豫,因為這事如果他參與了,事情敗露的話,他的醫師執照不僅會被吊銷,賠償跟傷害罪都會一併而來,而且他以後,大概只能自殺了。但這件事也只能他做。而做一次,可保證這間醫院感染率會下降,也可以挽救未來好幾條人命。
他看著這位熟人,開始眉飛色舞地補充他的計畫,顏區平突然覺得他不認識童慎,這位應是乖巧的醫檢師,是什麼時候有這種野心的。顏區平按住眉心,先請他的友人閉嘴,他現在必須好好思考。
(二)10月10日 AM 12:00
程素負責博愛大樓地下一樓的打掃,他工作久了,就覺得自己是個隱形人,改天若自己被裁員,換了個新的打掃人員,也完全不會有人發現。他不怨天也不尤人,自己腦子沒人家好,本來就是要認命。他這樣想著,一下子就過了五十年。
但最近,他覺得似乎有人注意到自己,那位醫檢師,一看就知道氣質不同,跟那些每天只知道上機的小夥子完全不同。程素是個木訥靦腆的人,習慣被忽視很久了,那位醫檢師有時地客套問暖,常讓他受寵若驚。
不過程素也跟多數人類一樣,享受著社交的安全感,他喜歡那人溫和有禮的態度,以及那人在中秋節送他的月餅,讓他的孫子兒女驚訝高興。
這樣的小小恩惠,就足以讓程素幫那人一件事。他走到細菌室,隔著玻璃窗,看到裏頭的人還穿著隔離衣,忙著鑑定細菌。然後他拖著垃圾袋,走進更衣室,找到細菌室組長的實驗衣。
(三)10月10日 PM 10:00
童慎在他二十二歲時就考上醫檢師。在他二十五歲時,他得到病理證照。他三十歲時,他考上感染控制醫檢師。他三十五歲時,年紀夠大,有資格在協會講話,他就去買了個理事。因此這人拿出名片時,收者看那一串頭銜,嘴微張,眼睛都快凸出來了,這時童慎也只會笑笑地說:
「運氣好。」
童慎最厲害之處,在於他雖然淡漠堅決,做事灑脫幹練,但仍懂得適時犯錯,以贏得別人歡心。少數靈敏的人,一看童慎就厭惡,童慎有時頗能理解,那些人才真有識人之明。他三十八歲時,當選了教學醫檢師,接洽著實習學生的事務。
全世界的實驗診斷科,只要有一個診間有在看病,實診科就不能休假。今天是國慶,下午過後,叫做假日門診,實診科會鬧空城。
童慎在自家,審查著實習學生的資料,叼著菸,一眼霧色瀰漫。閱畢,他啪的一聲闔上厚重的資料,手裡把玩著不屬於自己的鑰匙,他深吸一口殘灰,頓時煙花點點,再葬它於同伴的屍體中。
他安靜地出門,車內播著莫札特第40交響曲第一樂章,夜色如水。
(四)10月11日 AM 3: 00
羅屏嵐在凌晨被自己的手機吵醒,他強打精神問候著這人的老祖宗。
但他發現他罵的對象其實不算是人類,來電顯示是個物品,那是細菌室的冰箱打來的。羅屏嵐心想,今年年初,也有相同的情況,自從-80 ℃ 冰箱與醫院醫療網路接上了,冰箱只要溫度不是在-80℃,就會呼叫組長。如果他無視這通電話,冰箱就會打給技術長,技術長若睡得很熟,不接,那冰箱就會打給主任。
如此下去,羅屏嵐想到主任火冒三丈的怒樣,一身睡意全消。
他慌忙地準備出門的東西,手機、家裡的鑰匙、零錢、門禁卡,但他努力找,就是找不到冰箱的鑰匙。他把所有褲子口袋翻出來,仍找不到鑰匙。羅屏嵐坐在床邊,絕望的把臉埋在手裡。
冰箱之所以要被鎖,是因為在這2x3x2 的公尺立方中,鎖著這間醫院歷年收藏的特殊細菌,像是抗藥性極強的金黃色葡萄球菌、容易順著水管跑的退伍軍人桿菌、抗藥性極強的新德里菌群、出血性大腸桿菌等,每個菌都有獨立小櫃子。每年疾管局會來各間醫院收菌,做為國家研究、或軍方戰略使用。
羅屏嵐想到,為什麼上次冰箱的溫度會變,是因為他那次忘了鎖冰箱,冰箱偵測到關不緊,溫度些微上升,但在昨天,他因為國慶日放假,還特別記得要做上鎖這個動作,冰箱沒有理由會打開。除非有人打開,或是系統異常。
他不知為何,突然感到一陣毛骨悚然,如果裏頭的東西跑出去,這已經不是他的命可以解決的事。羅屏嵐決定不管冰箱的鑰匙到底去哪了,先去再說。
(五) 10月11日 AM 3:10
「醫院沒有監視職員的習慣,這真是失策啊。」
童慎心想著,他順利的打開冰箱鎖後,開心的嘴裡咬的手電筒都差點掉下來。
但不久,他就發現一個重大的麻煩。面對這密密麻麻如蜂窩的收藏箱,他要找的細菌在哪裡?
童慎藉著手電筒的圓形光暈,奮力的把小櫃子的霜敲掉,在一片字跡模糊的標籤紙,尋覓著計畫中不可或缺的一株菌。在他忙碌的同時,冰箱早就到了75℃。
然後他找到了寫著MRSA的斑駁字跡,縱使被霜水浸潤濕透,童慎心猶如滾燙的熱水,現在該是歡樂啟程的時機了。但這時,卻似乎聽到遠處有開門解鎖的聲音。
他安靜的吸了一口沁涼的冷氣,用一生中最快的速度,收菌,關抽屜,關冰箱兩扇厚重的門,但來不及上鎖,只能把鎖掛上去。
外頭的門喀的一聲打開了,童慎轉了個圈,眼神望向厭氧箱下層空間,這ㄇ型空間很小,但藏起自己綽綽有餘。他揣著懷中的菌,像個嬰兒屈膝,鑽進去。他現在唯一擔心的只有心跳會不會太吵。
(六)10月11日 AM3:15
羅屏嵐不知為何打了個寒顫。
這裡沒有半個人。羅屏嵐篤定的告訴自己。他伸手按了電燈開關,卻沒有亮。但其他細菌培養箱仍正常運作,這說明似乎電燈線路是獨立斷掉的。
冰箱呢?搞不好也是電路問題。
他走進收藏室,冰箱現在是-78℃,紅色警戒燈ㄧ明一爍的閃著,他檢查了一下鎖,然後罵了自己,腦子進水,怎麼又忘了鎖。
羅屏嵐要離開前,總覺得怪,他似乎覺得腳特別滑,然後往下看去,藉著手機的光源,地上有粼粼的液體。還有一股淡淡的薄荷菸香。
幹什麼,拍鬼片啊,這是水吧。
他彎腰摸了一下,感到指尖刺骨的寒,他抬頭望了冰箱一眼,一般來說,除非是門開太久,否則不會有那麼多融霜的。羅屏嵐有那麼一瞬間,意識到了什麼。
他火速打開冰箱,在微弱的光源照射下,他看到有大片霜都被除去,一格格不正常的乾淨櫃子。羅屏嵐拿著手機微發抖著環照四周,他其實非常不想看到什麼,然後像自言自語般問了--
「這裡有人嗎?」
好安靜,彷彿身處太空,而不是地球。
(七)10月16日 PM5:00
「老大,你離婚啦?」
羅屏嵐聞聲抬頭一望,一張和煦的笑臉出現在他面前,那是今年剛加入細菌室的孩子,叫做宋晨,藍色隔離衣還沒脫,就來亂拍別人的肩膀。
羅屏嵐看了自己的動作,報告發完了,一手撐著臉,一手神經質的撥弄檢驗單。
「才沒...才沒有。」羅屏嵐忙答到,原子筆啪的摔到地上。
「這一定有鬼!老大你是不是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?」宋晨賊賊的問。
「才沒有。我問你,對了,今天是幾月幾號?」
「10月16啊,怎麼了?」
羅屏嵐倏地從座位上站起來,「所以再14天後疾管局的蟑螂會來?」
「哈...你怎麼說人家是蟑螂呢。」宋晨笑得花枝亂顫。
但羅屏嵐現在是一點也笑不出來了,宋晨感染了這般詭異嚴肅的氣氛,也收斂神色。
「老大,怎麼回事?」
「我問你,MRSA的菌你是怎麼處理的?」
「啊?確認它是SA,用oxacillin做藥敏試驗後,確定是MRSA,那就通報並收菌。」
「收在哪?」
「當然是-80℃冰箱啊。老大,你到底是怎麼了?」
羅屏嵐默不作聲,他看著年輕人關懷熱切的眼神,心想這件事絕對不能把他扯進來。他總不能告訴宋晨,現在-80℃冰箱的MRSA櫃是空的,彷彿這個月的菌都是幽靈。
(八)10月20日 AM 10:00
顏區平半躺在休息室的長椅,盯著自己的手紋瞧。那是ㄧ溝溝如刀鋒刃過的雜紋,老人說,這樣的手紋會命苦,他自己倒不覺得,他覺得病人命比較苦。
身為一個感染科醫師,他盡了最大的努力,有時一個病人,血腫科,腎臟科,風濕免疫科,能會診的都會診,最後卻敗給一隻區區的金黃色葡萄球菌(S.aureus),尤其是加護病房的,就快要轉到普通病房了,卻因為一種菌魂歸西天,那種菌對penicillin類的抗生素都沒效就是抗藥性金黃色葡萄球菌,簡稱MRSA(methicillin resistant staphylococcus aures),情況會很麻煩,他的用藥選擇會很少,但他可以使用rifampin及SXT(Sulfamethoxazole)治療帶原者或是用vamcomycin及quinolone。
但有些抗生素根本就是毒藥,一下重手,病人的死因就是腎衰竭,但不下重手,死因就是敗血症。
顏區平想著,如果醫生跟病人像是玩UNO,哪一天互換角色,自己得到了一副全盤皆輸的牌,那該怎麼打。他有個99歲再生不良性貧血(aplastic anemia)的病人,輸了血後神采奕奕,然後他死命說服家屬趕快帶他回家,沒有什麼原因,醫院很髒,再感染他可能救不回來。
他有個29歲的蠶豆症病人,他沒有辦法用磺胺類藥物治她,他看著年輕住院醫生嘆了口氣,成為懊惱抑鬱的雕像。
他曾經有個50歲的病人,一個和顏悅色的中年人,縱使住院了也一樣溫和有禮。童慎為了那人,不惜向自己下跪,淚水在眼眶裡轉。
「拜託你,顏醫師。」
「我會盡力。」
結果那人最後死於MRSA,那年童慎28歲,之後整整10年,顏區平從沒看過童慎真正開心。
但MRSA是可以預防的,因為MRSA主要是經由接觸(例如醫護人員的手)及醫療器具傳染,若能將篩檢出有MRSA的病人先行隔離與接觸防護,就可以把降低傳染的風險。但哪一家醫院願意先付錢幫病人篩檢呢?又有哪一個佛心的病人願意自費篩檢? 如果童慎的計畫成功,很多事情都不用再重演。一個憂鬱的靈魂已經夠重了,現在不做,未來會多出很多破碎的家庭。這家醫院對於多重抗藥菌的隔離計畫,就差臨門一腳,那一腳是加護病房短時間的突發性院內感染。
顏區平看著手裡的針頭,裡面有MRSA菌株。只要把它打入heparin lock就行了,而且這件事也不一定是自己動手。
(九)11月25日 PM 5:00
羅屏嵐度過這輩子最提心吊膽的幾個星期,他決定把10月11日的詭異情境,以及MRSA失蹤這件事,不露一絲一毫鎖在心裡。至於怎麼暫時解決疾管局的人,他用一般的金黃色葡萄球菌裝成MRSA,除非他們做藥敏試驗,否則單從菌落外觀是無法分辨其差異。
但天總會塌,羅屏嵐慌亂中補的天,不知可以撐多久。
現在是11月下半旬,細菌室的每一個角落,都瀰漫著有事將要發生的氛圍。從11月初,他們收到的醫令,很多是加護病房的住院綠單,緊急的黃單,而且都指名驗MRSA,雖然對醫檢師來說是個輕鬆的試驗,報告就只有兩種,有長或沒長;但對敏感的醫護人員來說,這已經預告了群突發的節奏。
「MRSA的突發性院內感染。」
羅屏嵐心裡一沉,忽然嗅到了一絲陰謀的氣味,他意識到那個失蹤的MRSA拿去做甚麼了,但他無法理解為何有人要這樣做。
這時一通電話打來了,宋晨接的,然後他一臉古怪的轉頭叫了羅屏嵐: 「老大,疾管局的找你啊。」
(十)12月30日 PM 9:00
這裡是高速公路旁的某間高級飯店,背景音樂盡是人群刀叉宴席之聲,在人群中有兩個人,正吃完一頓詭異的晚餐,一個人年紀較大,看起來老實但心事重重;另一個人較年輕,友善但銳利的眼神從眸中透出。
吃完飯便是沉重寧靜的沉默,年紀較大的羅屏嵐打算掀牌了。
「你的姓氏很特別,在台灣應該是罕見吧?」 羅屏嵐問道,他努力看著這隻聰明的狼。
「是的。」
「童慎,你的父親叫童適,對吧?」 羅屏嵐問,「他在這間醫院去世,對不對?」
「你想要表達甚麼?」
「而且他的死因是MRSA,你知道最近我們MRSA的病人很多。」羅屏嵐道,「你坦白說,國慶日休假時凌晨三點你人在哪?」
「在家睡覺,你那是甚麼身家調查。」童慎道。他眼裡的友善愈來愈淡了。
「細菌室在國慶日晚上遭竊了,被偷走的東西是MRSA菌株,太明顯了!」 羅屏嵐愈說愈大聲,「你這人是想報仇,把氣發在其他病人身上。」
羅屏嵐看著童慎,他從一臉木然,忽然眼睛微瞇,嘴角一癟,變得像是在憋笑,終於他忍不住,笑出聲音: 「哈...太有趣了。我既然要復仇,何必要等十年後。再說,你又有甚麼根據呢?」
羅屏嵐在心裡一慌,忙道:「根據就是因為我那天聞到你那個噁心的薄荷菸味。」
「那等於沒有證據。」童慎從座位起身,笑道:「第一個,菌不是我偷的。第二,羅屏嵐先生,你是細菌室組長,自己卻常犯沒鎖冰箱的毛病,遭了小偷還敢說。」
羅屏嵐不知所措的站起身,他被掐了軟肋,但仍凝了心神道:「我知道感控會議是每三個月開一次,到時我會在場,我會把我所知道的據實以告。」
童慎沒有說話,笑了笑。
「疾管局已經找上我,你知不知道一個人萬箭穿心後,就百毒不侵了。」羅屏嵐道。
「少講大話。你的妻子跟兒子跟父母,哪個不是你的心。」童慎笑道,「疾管局那點小事,我倒是可以幫你。」
羅屏嵐不自覺握緊拳頭,口微張卻不知該說甚麼。
「至於人情,不用還了。」童慎道,「這餐我請客吧。」
(十一) 2月2日 PM3:00
在醫院教學大樓的5樓會議廳,坐了一群人,裏頭主要是感染控制委員會的小組(院長是主任委員、感染科主任是副主任委員、感控醫檢師及護理師)、尚有各科主任(內外科等)、以及實診科細菌室的組長。
「在過年時要告訴大家一個不好的訊息。從11月迄今,我們醫院有MRSA群突發。」
說話的人是感控醫檢師童慎,他站在投影幕前,指著螢幕上的統計數據。
「從民國102年11月到民國103年1月,院內感染MRSA事件有14起,發生的單位幾乎是在加護病房,跟平日醫院MRSA發生率基準值確實有顯著差異,但觀察時間仍不夠久。」
台下是一群目光炯炯的鷹。
「我每日都會去登記細菌室發出的MRSA陽性住院病人相關資料,並且跟顏醫師到病房訪視病人及審閱病例,再依據感控委員會的感染定義,辨別此個案是否為院內感染個案。」
台下的顏區平默默點頭。
「我們將監視系統中過去的資料與現在資料比對,發現加護病房感染MRSA有顯著增加,但這個現象只集中在加護病房,也就是並沒有跨科病房的感染。」
投影片出現各科的各細菌流行曲線。這時院長發問: 「知道為什麼會造成院內感染嗎?」 「我們發現MRSA似乎是由ICU-18擴散,這個時間點和介入的醫療程序的時間有相關性。而這個病房的病人確實是MRSA的帶原者。」童慎道。
「我們以前也有MRSA的群突發,但並沒有這麼嚴重啊。」副院長推了推眼鏡問。 「抗藥性菌株的興起是全世界的趨勢。」顏區平說,「MRSA本來就很容易在教學醫院流行,而且今年我們收的加護病房病人較多。」 「我們現在只能把加護病房的人隔離起來,並且限制病房人數。」童慎道,「但下一次MRSA的爆發不知道何時,我們也不知道能否完全控制。但有個方法可以在事情發生前阻止它。」 「甚麼?」 院長到,這時眾人都饒有興趣望向他。
「醫院自費幫病人做MRSA篩檢。」童慎微笑道。他用眼角餘光瞥向羅屏嵐,那人一臉陰鬱,沒有發言。
(十二)5月1日 AM 9:00
「院長,我們七月醫院要評鑑。」
一個基調是橫紋深棕木的寬敞辦公室,一個戴眼鏡頭髮灰白的人,有點不安地來回踱步,在他身後是一個矮胖但精明的中年人,坐在椅子上,難得露出擔心的表情。
「我知道啊。」院長道。
「這個MRSA的事情,您怎麼看?」副院長問道,「我們不可以只把病人關起來就了事,雖然現在這樣做很有效,但評鑑委員要看更進一步的動作。」
「從去年11月到現在,已經很確定是院內感染了,這真是麻煩...」院長苦笑。
「昨天那個叫童慎的感控師,叫我們醫院自費150元幫病人做MRSA篩檢。」副院長道。
「醫院畢竟不是慈善事業。」院長皺眉道。
「我知道,但院內感染的確會延長住院時間,使醫院病床流動率降低,翻床率愈低,健保有給付天數規定,所以利潤會愈低。」副院長一臉憂愁道。
「嗯。」
「而且MRSA會增加醫療費用,又有名譽糾紛問題。」副院長道。
院長看了看窗外,一片初夏美好,醫院裏頭疾病橫行。
「你似乎是完全被童慎洗腦了。」院長道,「不過我覺得他說的對。」
(十三)8月30日 PM6:00
某處的河濱公園,兩個狹長的人影在河濱公園,安靜地走著。夏日炎炎,孩童嬉戲,抬頭便可見風箏亂飛。
「這件事沒有人是贏家。」童慎首先開口。
「胡扯。你贏了,你讓我們醫院自費篩檢MRSA,其他醫院可沒有這種事。」顏區平道。
「哼。先想想我們該怎麼贖罪比較實在。」童慎以手遮陽,夕陽刺眼。
「怎麼贖罪?只能多關心家屬啊。」
「才不是呢。」童慎笑道,「我要換間醫院,故技重施。」
顏區平停下腳步,他認真地看著這位朋友,這位朋友卻沒有停下腳步等他,逕行遠去,他看著在橘麾下那個瘦削的背影,他忽然意識一件事,失去父親是童慎心裡永不癒合的潰瘍,在多霧的人間,他的朋友一個人寂寞的走著。
人生在世,其實誰也幫不了誰。
* * *
評審評語:
別緻的主題,頗具企圖心。作者有相當的寫作潛力。這是可以加以發揮的題材,部份段落稍嫌跳躍,交待不清。
結尾處有關職涯轉換的想像太過簡易,且篩檢費用與醫師行徑,似乎有點不合比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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